11/29/2009

酬神戲

我們社區內有一間廟,山門正中懸著「伍合廟」三塊大字,但一旁又有小招牌寫著「大巴窯福德祠」。既然叫福德祠,想當然爾供奉的主神是土地公。本廟規模不小,設有一主殿兩偏殿,怪的是格局只有一進,不像台灣廟宇至少會蓋個拜殿。

昨天傍晚路過,發現一旁空地搭起了帳棚,棚內布置了各式幡旗、布帳、紙紮神祇,入口處掛了張紙寫著「下水聖娘二婆壇」。對面則搭了戲棚。當下便決定晚一點來看野台戲。

到的時候戲已經開演,自己從廟門口拉了張塑膠椅,加入十餘名觀眾的行列。舞台一側有紅紙寫著今晚上演劇目--但我看不太懂簡體字,只認出秦、夢兩字。

我細聽了會兒這十足陌生的曲牌、語言,開始估量是哪種地方戲。新加坡華人主要來自福建、廣東、海南,故可以合理推測此地野台戲不脫這三省範圍。福建可以先排除,因為演員唸的不是福建話,曲調也跟歌仔戲差異很大。那麼是粵劇嗎?

當我抬頭看到戲團名稱:「新興港瓊南劇社」,謎底揭曉,原來是海南戲!生平第一次聽瓊劇,居然是在海南島外數千公里的另一個海島。這真是幾世紀以來華人播遷南洋歷史的文化再現,活生生的。

屬於農業社會的野台戲,在高度現代化的新加坡竟能苟活至今,可謂奇蹟,只是,它還能傳唱多久?

竹竿搭的舞台、手拉的布幕、紙墨寫的劇目表,樣樣顯得古樸又窘迫(相較於台灣野台戲「與時俱進」的乾冰、雷射光、七彩燈泡)。而台上台下,一干演員、觀眾,更俱是老態龍鍾了。舞台上的角色行當,不管演的是什麼,看起來全被迫成了老生老旦。

回想起十年前在台北國家劇院看廖瓊枝搬演花旦,我從頭至尾無法入戲,實在是她的胭脂抹不去鶴髮雞皮,更藏不了枯敗的聲帶。中國戲曲,最好看最吸引人的還是才子佳人兩情繾綣的戲碼。演員老去,如何再能搬演青春,莫怪觀眾散盡,戲曲文化也注定要凋零於南洋了吧。

11/17/2009

大巴窯

林先生與H先生合租的公寓組屋,位在大巴窯(Toa Payoh)。我對這個地方的歷史很感興趣,前幾天特地去圖書館想找地方誌來讀,沒找到。倒是維基百科有簡單扼要的解說。


(從公車上看大巴窯市中心)

簡而言之,此地係新加坡最早期發展的衛星城鎮之一。其地名,toa乃福建話的「大」,payoh源自馬來語,意指沼澤(惟此地現已完全沒有沼澤的痕跡)。這種二元/多元文化的命名方式,很典型地銘刻了當地的種族交融歷史。

雖然根據維基百科說法,此地早在十九世紀便有人居,然而今天的大巴窯,卻跟島上絕大多數土地一樣,被大有為新加坡政府以都市規劃之名重新整治過,歷史遺跡蕩然無存。一個市鎮在歷史發展中自然產生的紋理,已經被千篇一律的組屋、林蔭大道,以及更多的組屋、林蔭大道取代。













(這是我們住的組屋,這種住宅大樓環抱立體停車場的設計應該是比較近期的規劃?)

絕大多數新加坡人被迫住在政府組屋(或者你很有錢也可以買私人住宅,但私宅用地也是政府劃定出來的)。類似台灣三鶯部落原住民為居住權抗爭的事件,在這裡是不可能發生的。當地人一出生就在組屋裡,直到老死為止。


(典型的組屋,一層樓包含十幾個單位,一字排開)

我承認這裡的居住環境非常舒適,公共設施完善體貼,幾乎無可挑剔(相較之下,我住過多年的永和老公寓,簡直是豬圈)。然而,我也懷疑,這種生活空間的人工化、一致化,乃至於機械化,恐怕正是當局馴化、規訓人民的手段。


 (推窗外望,赤道暴雨剛停,那棵樹比我們所在的五樓還高,是雨林時代留下來的嗎?)

新加坡大有為政府管控人民無微不至,「住」最具體而微,相關事蹟罄竹難書,容後再敘吧。

11/15/2009

燙衣服

記得小時候家裡有熨斗,但不記得有誰用過。燙衣從來不是我家的日常活動。

大學剛畢業時在大賣場買了個熨斗,彷彿是某種踏進社會的儀式。使用沒幾次就束之高閣...太麻煩,沒耐心,又熱氣蒸燻至令人揮汗暴躁。從此我不買任何需要熨燙之衣物,熨斗退出我的生命,直到上週搬進林先生家。

林先生,及其室友H先生,均為財經業白領上班族,每天必穿筆挺襯衫出門,燙衣活動可想而知在屋內享有無比重要地位。除了必備之熨斗、燙衣板(坦白說此物以前只在影集裡看過),還有專用水壺、噴劑,諸多道具足以裝滿一籃。

首先登場展演燙衣技藝的是林母。上週林媽媽從檳城南下,準備數日後跟她兒子赴北京旅遊。翌日早上,林與H先生前腳一出門,林媽便扭開電視,鎖定CNBC(美帝的世界財經頻道),接著攤開燙衣板、備妥道具,正式開工。經過一上午,她燙完林先生一星期份的襯衫、H先生剛晾乾的上衣,以及H先生收在儲藏室的滿滿一筒枕頭套。

燙畢的襯衫確實又挺又美,而且充滿了濃濃的愛意。難怪之前林先生要求我幫他燙衣。

昨日才送走林先生與林母(母子倆啟程展開為期一週的中國旅遊),家裡便迎來了自吉隆坡南下的H先生的男友(不知其名,姑名之為熟男)。熟男踏進家門才一天,居然也熟門熟路地幫H燙起了襯衫,還愛屋及烏,順手處理了我和林先生的衣物。只是,他不知道我那件免燙襯衫剪裁自特殊設計的縐摺布料,原本的立體縐痕被熨的妥妥貼貼、消失無蹤。這樣的愛意只能說讓我心痛不已。

看來,我之前洗衣時把H先生的名牌白襯衫給染壞,可以扯平了。